这世界上永远有两类人,一类人终日战战兢兢,担心工作朝不保夕;一类人从不过度为生计担忧,可以潇洒地离开,开启gap year。
“闲庭信步,笑望云卷云舒。人是活在周期里的,一个人的命运伴随着行业的兴衰或辉煌或没落,财富也发生着质的变化。逆周期、穿越周期,非我等凡人可以做到,或必须做的事情。”投资人Nelson选在一级市场低谷时期gap year。
身处行业中的人,深刻地感受到,创投市场上主流的玩家正在面临洗牌。
中国创投市场20年,此前一成不变的创投,已然发生变化。新鲜力量有各地方政府设置的各类基金,有传统行业的产业基金,有来自国企/央企的投资品牌…
创业端,教授、科学家、总裁/副总裁、连续成功创业者是拿到融资的主流人群,普通团队与VC的“缘分”,已断送在上一个互联网时代。
投资端,中国特色的 VC 生态正在建立,国家支持行业,即是主流投资行业。
梦想与现实的冲击,是资深从业者对一级市场又爱又恨的成因,留下的“拧巴”与离开的遗憾,造就了他们gap year的选择。
清迈静修,归期未定
去年年中,Nelson主动从一家美元VC离职了,当时手里有2个FA的案子(私单),按照他的推算,存款,加上两个案子的收入,可以相对舒服地休息1—2年。
“时代变了,也没成就感了,就不想干了。GP的职责,从看趋势、挖掘优质创业者,变成帮政府引导基金招商项目,完成落地指标。投资团队变成招商团队,和项目谈的全是招商政策、返税、厂房、补贴比例、给付方式、银行贷款等,七零八碎的case by case 条款。”Nelson决定暂时离开。
辞职后在国内各地,边散心边工作,一次偶然的机会,在朋友圈看到大学同学在清迈静修瑜伽,日常就是练瑜伽、晒太阳、爬山。
自从2016年进入一级市场以后,Nelson的日常是出差、住酒店、聊项目,一干就是7年,期间他从未认真感受过阳光晒在身上的感觉。
过完春节他动身去了清迈,那是一座距离泰国700多公里的小城镇,有旅居的、有短游的,也有不同国家前来静修的。
这座城市的节奏很慢,很多店铺早上10点多才开始营业,街上的人边走边聊天,不会急于奔赴下一个目的地。傍晚时分,已经有人开始在清吧里面喝酒聊天了,晚上熙攘的夜市,让这座镇子升腾了不少烟火气。
“6点起床练瑜伽,8点和同学一起吃早饭,之后就是在镇子上喝咖啡、处理一下工作,或去爬山、晒太阳。午睡之后,和同学一起在教室冥想、诵钵。晚上,有时候一起喝酒,有时候自己看会儿书。”这是Nelson在清迈的日常。
这样的静修,更像是度假。“清迈的物价和生活成本比较低,国内的存款在这边,这样度过1年,应该完全不是问题。”
“来到这里以后,没有精神焦虑了,睡眠也变好了,工作效率也提升了;没有外貌焦虑,每天都是大裤衩、拖鞋、背心;也没有成就感焦虑,同修来自不同国家、年龄段,大家一起讨论的话题不是挣了多少钱,而是去了哪些有趣的地方,体验了哪些有趣的人生,得到了哪些个人成长。”和以前西装革履、开口闭口谈价值回报的Nelson判若两人。
一级市场的焦虑情绪,一部分源于媒体的渲染放大,一部分源于投资机构自上而下的,变相增加的考核指标。
“不一定要再回到一级市场,可以做董秘、可以帮企业做再融资,可以做咨询。我的人生不是只有一级市场投资人,一个选择,从业,并不代表必须终身以此为职业。”这是Nelson从50岁瑜伽同修Lily身上得到的启发。
Lily是一位出色的律师,45岁之前她一直从事律师工作,直到忙碌的生活将她的身体击垮,她开始停下来思考,“如果的生命即将结束,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。”她辞掉了律师工作,拿起了画笔,这是她18岁的梦想。
“归期未定,想停下来,再思考下,下一个阶段的人生。”Nelson回复这条信息的时候,已经是半夜12点,他正在清迈夜市闲逛、吃东西。
离开上海
一人、一狗定居重庆
受访者重庆的家
“与其说向往重庆低廉的房价,不如说,我眼中的一级市场繁华大楼已经摇摇欲坠。”
一年前,火姐姐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上海,退出一级市场FA业务(拉皮条)业务,带着狗子戈丁移居重庆,住在没有贷款的120平江景房。
“远程装修1年虽然辛苦,但是却给我带来了一种踏实的幸福感,这是之前赚快钱的时候完全无法感受到的。”
10年沪漂,研究生毕业后火姐姐误打误撞进入了一级市场,经历过美元基金的黄金时代,见证过此起彼伏的数亿美金估值的交易,互联网浪潮下一场又一场大额并购。
“如果不是1年多前的布局,我现在还困在上海,长宁区那套40平的老破小里。”
上年和上上年,火姐姐迎来了从业多年的高光时刻,一单又一单的交易,真真实实体现在我的银行账户上,账户余额的陡然提高,让她心中隐约感觉表面的繁华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。
彼时,她的合伙人意外怀孕了,强烈的孕期反应自然无法继续像以前一样奔波见客户,公司的项目越来越少,市场越来越冷,每个人拿着很低的base继续维持着“草台班子”运营。
“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,我想离开这个城市了。随着远程遥控装修到了后期,我开始醒悟了,原来我要的已经不只是移居重庆,然后全中国跑项目,像以前那样。我向往的是远离一级市场的勾心斗角,满是泡沫的估值。”
重庆生活的每一天朴实而简单。“和我的狗子每天睡到自然醒,带着戈丁(狗子)从小区的小门溜达出去,走过山道去往江边,回到小窝里,虽然也要思考以后的狗粮钱从何而来,但我却觉得很踏实,我比任何时候都享受当下。”
偶尔也有朋友的拜访,火姐姐就带着朋友,从鹅岭公园下来打车到山城步道,一路蜿蜒的山路有很多有意思的小店,走了一天累了,就在茶馆歇息一下。
“来重庆之后,整个人都舒展了,在上海奔波的时候,很少有时间坐在茶馆,上海咖啡馆很多,大家也行色匆匆。”
“短期内还够我和戈丁狗子的生活,但坐吃山空也不是长远之计。”火姐姐不想再回到坐班的日子了,“摆烂”一阵子后,她尝试寻找时间自由、适合自己的工作。
目前她尝试过5份工作,兼职报告解读师、短视频兼职演员、小红书博主、电商、遛狗和上门铲屎。
“*份工作没考试通过,年后还打算继续尝试一下,内容很简单,就是解读报告,300r一份;第二份工作去面试了,人家还是向我伸出了橄榄枝,后来因为某些事情耽搁了没去;小红书博主还是很初期的阶段;电商还在探索中;庆幸的是,目前只有第五项有收入,不过我还是会继续努力的!”
停下来
原来不会被世界抛弃
Abby也是主动离职的。
“离职的主要原因,是想探索更多人生的可能性和更大的成长空间。去年看的一本书上有句话特别打动我‘To be a workist is to worship a god with firing power’。一份工作只是人生中的一个节点,让这个节点在你人生中存在多长时间是由你来决定,用你自己看重的维度和当下的需求来决定。”Abby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很理想主义,不过这正是当时她的想法。
离开VC后,她和自己约定了gapyear的时间和开销金额,一旦超过开销金额,就强迫自己找工作“回血”。
gapyear半年时间。Abby一部分的时间在Coffee chat,找不同的人聊天,了解大家在做什么,对VC行业的看法、想法,以及可能尝试的机会。
另外一部分时间在旅行、放空,并在小红书上记录自己gap year的见闻和感受,也收获了一些粉丝。
“在这个过程中我惊讶地发现,世界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,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也比我想象得更丰富多样。”
她看到很多人的故事:离开电视台做了10年山区公益教育的姐姐,加入web3的朋友,因为每天学到新的东西而神采奕奕;领了离职大礼包的朋友们,卸下压力,先小小地享受一下生活;30+离婚后出国留学,现在在硅谷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,过得自由且快乐……这些见闻让她瞬间意识到,“曾经以为‘很新’‘很重要’的东西,其实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部分,我们并不需要强迫自己完全契合这一部分,你也可以在别的板块上发光发热。变化是重要的,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知道自己内心那些不变的东西是什么。”
Abby感叹,过去在投资行业,大家总是在强调科技改变世界,要尽快发现最新、*颠覆性的技术,这些东西代表的才是未来。在这样的氛围下人们感觉,如果不这么做,就会被世界抛弃。
然而,出来以后发现,这个世界更多的是不变。那些存在已久的事物依然存在,那些看似过时的行业依然有人坚守。
钱包的厚度,决定了gapyear的潇洒度。
休息几个月后,Abby开始寻找可以尝试的方向,她去web3学习了几个月。“也是Coffee chat期间遇到的朋友,有机会认真地了解这个行业,最终再决定是否要踏入这波浪潮。”
临近约定gapyear的尾声,Abby仍在不断尝试新的职业生涯可能性。
小结
gapyear或许是裹挟在“变局时代”之下,最后的停歇之地。
传统的生活架构正在发生变化,如果父辈的生活轨迹是一条预设的铁路,那么我们的时代更像是在航海,在茫茫大海中漂流,没有确定的路线,面对的是无尽的不确定性。
与其说gapyear是躺平,不如说gapyear是停歇之后的重新出发,每一个人手中都握着,自己人生的选择键。